□ 譚楷 四 連幹了七八杯,寻找我有點暈暈乎乎。大熊再看施小剛那一桌,猫守他被兄弟們包圍得嚴嚴實實,寻找一杯接一杯,大熊停不下來,猫守便徑直走過去,寻找舉杯向他表示祝賀。大熊 2018年,猫守在中國加入“聯合國人與生物圈計劃”40周年之際,寻找施小剛榮獲了“綠色衛士獎”。大熊此次“最美巡護員”評獎活動,猫守論個人業績,寻找他完全可以評上“十佳”,大熊他卻要求將“木江坪保護站”評為先進集體。猫守他一再說:“我們保護站個個是好漢。如果隻評我一個人,就虧待了兄弟們。” 施小剛的隊伍曾一天數十次蹚過湍急的山溪,衣褲濕透了又被體溫烘幹。突然爆發的雪崩,繞不開的大冰瀑布閃著寒光,猝不及防的泥石流,可怕的坨坨霧,讓他們遭受了數不清的磨難。 最危險的一次是上神鷹崖安裝相機。那一天,他們通過海拔5500米的大雪塘時,已經是午後,個個體力透支,頭腦眩暈。狂風暴雪突然襲來,天地一片混沌。亂石堆上,積雪深達兩米。隻好將防濕床墊鋪開,走一段鋪一段。前麵的大個子踩個腳窩,後麵的步步跟上,不敢有絲毫偏差。走錯一步就可能陷入雪坑或引發雪崩。走幾步,喘口氣,向導找不到標記,兩個小時才走出400米。施小剛的心涼透了:上不去,回不去,難道就交代在這裏了?他喘著粗氣,給大家鼓勁。終於,幾塊石頭疊成的標記在霧中現身,大家為死裏逃生歡呼。趕快給山神獻上一條哈達,急行軍至晚上9點過,找到了錢梁山的宿營地——這一天,他們苦行軍13個小時,行走距離僅29公裏。 跟小剛碰杯時,我叮囑道:“平平安安,多加小心啊!” 小剛說了聲“謝謝”,便一飲而盡。 我向所有守護者祝福“平安”時,心中藏著很深的隱憂。 2016年聖誕節前,我在溫哥華探親。半夜,接到中國大熊貓研究中心宣傳部趙燕的電話。她極其傷心地告訴我,韋華被熊貓“喜妹”咬成重傷。 頓時,萬分震驚! 我一直關注“野放”。從2006年春天放歸“祥祥”,到2013年秋天放歸“張想”,我都在現場。我知道,“母帶仔”的野放實驗正在穩步進行。項目負責人吳代福介紹說:“韋華是研究生,已經是桂林七星動物園熊貓館的館長,卻扔下‘官’不做,到碧峰峽當了一名熊貓飼養員。在那裏,他與‘喜妹’建立了親密關係。後來,韋華加入了我們野放隊。‘喜妹’帶上它的女兒‘八喜’,來到天台山野放培訓地。幾天後,韋華和楊長江去培訓圈內探訪它們母女,想不到,‘喜妹’誤認為韋華對它的女兒是威脅,發瘋般向韋華又抓又咬,將韋華咬成重傷,幸虧楊長江冒死搶救,把韋華拖到電網之外。大家齊心協力,將他及時送到醫院,做了手術,輸了4000毫升鮮血,終於脫離了危險。” 回顧大熊貓“珍珍”因為護崽,凶狠地咆哮著,追趕胡錦矗和夏勒;大熊貓“青青”在接受張和民的訓練時突然發飆,咬得張和民鮮血長淌,睡了50多天才站起來……野放的大熊貓,我們巴不得它野性十足,回歸山林,才能占山為王,生存繁衍。但是,野性十足,就會傷人,大熊貓的守護者,真是一種危險的職業。 五 “幹杯!幹杯!” 酒過三巡,大相嶺的付明霞舉著酒杯,向我們這一桌走來。 付明霞是“最美巡護員”中唯一的女性。她圓圓的臉蛋,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。這是一位土生土長的青海姑娘,不過兩頰早已沒有了“高原紅”,還分外白晳。都知道,雅安以“雅雨、雅魚、雅女”聞名於世,付明霞來到大相嶺不到三年,已變成典型的“雅女”。 她出生於青海,讀大學在內蒙古,實習在雲南,習慣幹旱與幹燥的環境,最讓她難受的是大相嶺地處“華西雨屏”中心地帶,年降水量多達1800毫米。一年365天,有約300天下雨或降雪 ,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。一覺醒來,睡袋都是濕漉漉的。而泥濘溜滑的路,讓受過傷的膝關節疼痛不已。 白天,在林中穿行,收集資料;晚上,回到補給站,圍著火烤衣服,抓緊時間整理記錄。要保持好體力,必須能吃能睡。付明霞曾在小水電站一塊緊靠電機的地方睡覺,連記者都感到驚訝:“她怎麽能在雷鳴般的轟隆聲中安然入睡?” 保護區麵積29000公頃,巡山任務很重。為了給大熊貓放歸工作打好基礎,保護區通過精挑細選,組成了7人的專職監測隊和10人的後勤保障隊,加上科研隊伍,全由29歲的付明霞指揮。 她一開口,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就讓男子漢們聽得很舒坦。今天,去哪裏?去大石壩?去雲霧山?去茶馬古道?目標、路線、任務、注意事項,講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一聲“出發”,清脆利落。她走在前頭,短發在山風中揚起。 跟付明霞閑聊了幾句,問到了正在大相嶺參加野放的馮菲菲。 成都大熊貓基地的野放熊貓“星辰”“和雨”上大相嶺的時候,菲菲的兒子“柚子”才10個月,還沒有斷奶。她悄悄把擠奶器和礦泉水瓶子放在背包裏。白天在巡山路上,夜晚在宿舍裏,奶一脹就擠。擠下的奶放在冰箱凍起來。十天半月後,冷凍奶帶回成都,經解凍加熱,再給“柚子”吃。 每晚視頻時,姥姥總哄著柚子“叫媽媽,叫媽媽”,“柚子”隻顧著傻笑。菲菲覺得兒子開口遲,缺乏語言天賦,也就不強求了。 那一天,風大雪狂,從山上下來特別累。沒想到,菲菲剛喊了聲“乖兒子,叫媽媽”,“柚子”小嘴一張,就叫“媽、媽”。這一聲輕喚,蓋過了風雪的呼嘯,菲菲笑了,笑出了眼淚。 菲菲文靜挺秀,來自西華師範大學——中國大熊貓研究的泰鬥,九旬高齡的胡錦矗教授就在那所學校。她不願意說“我是胡老爺子的徒孫”,她認為:“真本事,真學問,要靠自己一點一滴,辛苦積累。” 我稱讚菲菲的故事,平凡而動人。她笑笑說:“你不曉得,現在好多職場女性都是這樣帶奶娃的,隻不過我離娃娃遠一些。”
□ 譚楷
四
連幹了七八杯,寻找我有點暈暈乎乎。大熊再看施小剛那一桌,猫守他被兄弟們包圍得嚴嚴實實,寻找一杯接一杯,大熊停不下來,猫守便徑直走過去,寻找舉杯向他表示祝賀。大熊
2018年,猫守在中國加入“聯合國人與生物圈計劃”40周年之際,寻找施小剛榮獲了“綠色衛士獎”。大熊此次“最美巡護員”評獎活動,猫守論個人業績,寻找他完全可以評上“十佳”,大熊他卻要求將“木江坪保護站”評為先進集體。猫守他一再說:“我們保護站個個是好漢。如果隻評我一個人,就虧待了兄弟們。”
施小剛的隊伍曾一天數十次蹚過湍急的山溪,衣褲濕透了又被體溫烘幹。突然爆發的雪崩,繞不開的大冰瀑布閃著寒光,猝不及防的泥石流,可怕的坨坨霧,讓他們遭受了數不清的磨難。
最危險的一次是上神鷹崖安裝相機。那一天,他們通過海拔5500米的大雪塘時,已經是午後,個個體力透支,頭腦眩暈。狂風暴雪突然襲來,天地一片混沌。亂石堆上,積雪深達兩米。隻好將防濕床墊鋪開,走一段鋪一段。前麵的大個子踩個腳窩,後麵的步步跟上,不敢有絲毫偏差。走錯一步就可能陷入雪坑或引發雪崩。走幾步,喘口氣,向導找不到標記,兩個小時才走出400米。施小剛的心涼透了:上不去,回不去,難道就交代在這裏了?他喘著粗氣,給大家鼓勁。終於,幾塊石頭疊成的標記在霧中現身,大家為死裏逃生歡呼。趕快給山神獻上一條哈達,急行軍至晚上9點過,找到了錢梁山的宿營地——這一天,他們苦行軍13個小時,行走距離僅29公裏。
跟小剛碰杯時,我叮囑道:“平平安安,多加小心啊!”
小剛說了聲“謝謝”,便一飲而盡。
我向所有守護者祝福“平安”時,心中藏著很深的隱憂。
2016年聖誕節前,我在溫哥華探親。半夜,接到中國大熊貓研究中心宣傳部趙燕的電話。她極其傷心地告訴我,韋華被熊貓“喜妹”咬成重傷。
頓時,萬分震驚!
我一直關注“野放”。從2006年春天放歸“祥祥”,到2013年秋天放歸“張想”,我都在現場。我知道,“母帶仔”的野放實驗正在穩步進行。項目負責人吳代福介紹說:“韋華是研究生,已經是桂林七星動物園熊貓館的館長,卻扔下‘官’不做,到碧峰峽當了一名熊貓飼養員。在那裏,他與‘喜妹’建立了親密關係。後來,韋華加入了我們野放隊。‘喜妹’帶上它的女兒‘八喜’,來到天台山野放培訓地。幾天後,韋華和楊長江去培訓圈內探訪它們母女,想不到,‘喜妹’誤認為韋華對它的女兒是威脅,發瘋般向韋華又抓又咬,將韋華咬成重傷,幸虧楊長江冒死搶救,把韋華拖到電網之外。大家齊心協力,將他及時送到醫院,做了手術,輸了4000毫升鮮血,終於脫離了危險。”
回顧大熊貓“珍珍”因為護崽,凶狠地咆哮著,追趕胡錦矗和夏勒;大熊貓“青青”在接受張和民的訓練時突然發飆,咬得張和民鮮血長淌,睡了50多天才站起來……野放的大熊貓,我們巴不得它野性十足,回歸山林,才能占山為王,生存繁衍。但是,野性十足,就會傷人,大熊貓的守護者,真是一種危險的職業。
五
“幹杯!幹杯!”
酒過三巡,大相嶺的付明霞舉著酒杯,向我們這一桌走來。
付明霞是“最美巡護員”中唯一的女性。她圓圓的臉蛋,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。這是一位土生土長的青海姑娘,不過兩頰早已沒有了“高原紅”,還分外白晳。都知道,雅安以“雅雨、雅魚、雅女”聞名於世,付明霞來到大相嶺不到三年,已變成典型的“雅女”。
她出生於青海,讀大學在內蒙古,實習在雲南,習慣幹旱與幹燥的環境,最讓她難受的是大相嶺地處“華西雨屏”中心地帶,年降水量多達1800毫米。一年365天,有約300天下雨或降雪 ,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。一覺醒來,睡袋都是濕漉漉的。而泥濘溜滑的路,讓受過傷的膝關節疼痛不已。
白天,在林中穿行,收集資料;晚上,回到補給站,圍著火烤衣服,抓緊時間整理記錄。要保持好體力,必須能吃能睡。付明霞曾在小水電站一塊緊靠電機的地方睡覺,連記者都感到驚訝:“她怎麽能在雷鳴般的轟隆聲中安然入睡?”
保護區麵積29000公頃,巡山任務很重。為了給大熊貓放歸工作打好基礎,保護區通過精挑細選,組成了7人的專職監測隊和10人的後勤保障隊,加上科研隊伍,全由29歲的付明霞指揮。
她一開口,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就讓男子漢們聽得很舒坦。今天,去哪裏?去大石壩?去雲霧山?去茶馬古道?目標、路線、任務、注意事項,講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一聲“出發”,清脆利落。她走在前頭,短發在山風中揚起。
跟付明霞閑聊了幾句,問到了正在大相嶺參加野放的馮菲菲。
成都大熊貓基地的野放熊貓“星辰”“和雨”上大相嶺的時候,菲菲的兒子“柚子”才10個月,還沒有斷奶。她悄悄把擠奶器和礦泉水瓶子放在背包裏。白天在巡山路上,夜晚在宿舍裏,奶一脹就擠。擠下的奶放在冰箱凍起來。十天半月後,冷凍奶帶回成都,經解凍加熱,再給“柚子”吃。
每晚視頻時,姥姥總哄著柚子“叫媽媽,叫媽媽”,“柚子”隻顧著傻笑。菲菲覺得兒子開口遲,缺乏語言天賦,也就不強求了。
那一天,風大雪狂,從山上下來特別累。沒想到,菲菲剛喊了聲“乖兒子,叫媽媽”,“柚子”小嘴一張,就叫“媽、媽”。這一聲輕喚,蓋過了風雪的呼嘯,菲菲笑了,笑出了眼淚。
菲菲文靜挺秀,來自西華師範大學——中國大熊貓研究的泰鬥,九旬高齡的胡錦矗教授就在那所學校。她不願意說“我是胡老爺子的徒孫”,她認為:“真本事,真學問,要靠自己一點一滴,辛苦積累。”
我稱讚菲菲的故事,平凡而動人。她笑笑說:“你不曉得,現在好多職場女性都是這樣帶奶娃的,隻不過我離娃娃遠一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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